大学同学毕业 20 年相识 25 年聚会回来已经快两天了，我还多少有些恍惚，甚至在某些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是梦是醒。
7月28号那天的晚上，我们寝室小聚，酒至半酣时，红军从外面推门进包间，然后落座，那一刹那，他的身影在我眼前经历了从模糊到清晰的转变，就像电影蒙太奇般的镜头切换，他好像一下子从推门进来的24岁变成了落座之后的44岁……
我记得《我爱我家》里有一集是和平失忆了，记忆回到了知青时代，家人们在逐渐帮他找回回忆，贾志国说，唉，不能推进太快，谁愿意一睁眼发现自己四十多了呀，老爷子和一位老太太赶紧接茬说，我就愿意啊！我们在 19 岁的时候，是绝想不出来自己44岁的样子的。当我们是小学生，我们就只知道小学生的世界，当我们是中学生，我们就知道小学生和中学生的世界，当我们是大学生，我们就知道小学生、中学生和大学生的世界……直到我们44岁了，我们不但已经知道了小学生、中学生和大学生的世界，我们还知道为人父母者的世界，为人儿女者的世界，为人伴侣的世界，上有老下有小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变得越来越丰满，我们肩负的责任也越来越沉重，同时，我们离自己生命的起点越来越远，离自己生命的终点也越来越近了。上回回家，我爸问我，这么多年了，你在你当年的那些同学们当中，能不能算上一般？我爸一脸的不可思议，啊？费这么大劲你才够上垫底儿啊？我说，嗐，想开点儿，起码我还活着，我同学已经没了好几个了。从演化的角度，人类在四十岁左右死掉，那是完全不必称之为意外的，如果是在自然状态下，这套体系能够良好运行四十年几乎已经是上限了，所以，如今的疾病谱越来越复杂，病因说一千道一万，究其根本，就是咱们死晚了——过长的寿命，无法适应文明时代的生活。所以，医疗能做的，也无非就是修修补补，让大家这过期的老旧机器还能超期服役，能维持个基本功能大致正常就不错了，别要求太高。要明白，四十岁之后的每一天还活着的日子，都已经是文明世界的额外馈赠了。我很早就想通了这一切，实在因为自己是经历的病痛太多了，要不是有现代医学的保护，我早在20多年前就死于结核了。相聚短暂，别离漫长。其实，这世间所有的相聚都注定离别，曾经同窗的 5 年时光于我们的一生相比，若以长度论，可能仅仅是十几分之一而已，但这 5 年对我们一生的影响，其重要性可能仅次于投胎。投胎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可高考报志愿，却基本上是我们的主动行为，如果不是因为怀着相似的志向，命运也无法将我们安排在一起。命运是什么？我觉得命运无法精确到决定你每天走几步吃饭咀嚼几口，命运影响的是某种倾向性，而具体的结局，还是要靠我们凭着命运的指引逐步去实现。很多年轻人不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是先填报志愿后参加高考的，而且有相当一部分同学的志愿里都只有临床专业且不服从调剂。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除了我们主动选择过的那个 5 年之外，我们再也无从遇到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了。我们在网上经常能看到一些劝人不要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帖子，那些理由在我看来酸腐的很，无非就是虚荣心作祟，不愿意与别人比较，以免这一番比较让自己难过。我们医学生可没有那么玻璃心，不管你是院长还是主任，学术明星还是小白，在同学聚会这个情景之下，你就只能是寝室里的老大老二、三哥四哥，更为重要的是，同学们多在医疗系统的各个部门，大家发展得越好，我们就越安全。容颜易老，头发会掉，但我们共同走过的那 5 年时光已经成为记忆深处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烙印，只要你愿意回忆，那些温情脉脉的往事就会重新泛起，愿这些往事能够抚慰你，让你在想放弃的时候，还能撑一撑。回来以后，其实我也满脑子问号，同学们究竟都是如何成长为各单位的业务骨干的呢？我想每一个人都曾经历过职业生涯中的至暗时刻，那些隐秘的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我们不是都挺过来了么？虽然在一起读书的时间只有区区 5 年，但其实分开来的这 20 年，我们又何曾彼此忘记？当我们再次回到医大校园，再次坐回 8 号大教室，时光仿佛瞬间倒流了，原来我们从来就未曾离开，原来你我一直就还在这里。满打满算，人生能有多少个 25 年？我们还能不能再下一个 25 年再聚首？其实到时候是不是真的能再相聚也并没有多重要，就像今次的聚会，同学们也没有全员到场，但你能说他们离开我们了么？有同学动情地说，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跟大家做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