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济》2022年第2期|​​外生冲击如何改变风险偏好

风险偏好对储蓄、消费、投资、创新等都有着重要影响。传统经济理论假定决策者的风险偏好不随时间而发生改变。然而，近年来的一些研究发现，风险偏好会受到自然灾害、战争、经济危机等负向冲击的影响。根据灾害流行病学研究中心的统计数据，2000-2019年自然灾害在全球范围内造成了超过2.97万亿美元的经济损失，导致至少123万人丧生。因此，自然灾害对风险偏好的影响是一个值得重视的研究问题。然而，现有研究并未就自然灾害冲击对风险偏好的影响方向和机制达成一致结论，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不同类型的自然灾害在发生频率、破坏程度、可预测性等方面都有着很大的差异，它们所带来的冲击和影响理应有所不同，因此有必要将它们加以区分研究。 

不同于洪水、干旱等自然灾害，地震的发生更加难以预测和对抗，从而会导致更多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因此，本文单独以地震作为研究对象，基于来自国家统计局的中国城镇住户调查（UHS）数据，研究了2003-2005年发生在中国的4次地震冲击对城镇家庭风险偏好的短期影响以及影响机制。

与已有文献相比，本文的创新主要体现在：

第一，本文关注的是发生频率相对较高、但不会造成毁灭性破坏的中强震（4.5级至6级地震）的影响。本文提出“地震冲击-风险预期和负向情绪-风险偏好”这一理论逻辑框架，并为检验上述理论提供了来自中国城镇家庭微观层面细致的检验证据。

第二，本文使用家庭的实际彩票支出作为风险偏好的代理变量，该指标相对于调查者在实验环境下显示出的彩票选择行为更能够反映真实世界中的风险偏好。

第三，关于自然灾害对决策者风险偏好影响的绝大多数文献都是基于截面数据，这会面临内生性问题的困扰。而本文基于UHS面板数据，并采用双重差分方法来克服潜在的内生性问题。

本文的研究发现：

第一，地震冲击显著提高了城镇家庭的风险厌恶程度，距离震中越近的家庭，震后购买彩票的概率和支出下降越多。在考虑遗漏变量和迁移内生性问题，并进行一系列稳健性检验之后，上述结论保持稳健。

第二，地震冲击对家庭收入风险预期的影响不显著，但显著提高了家庭的死亡风险预期。距离震中越近的家庭，在震后的人均非储蓄性保险支出（主要包括人身意外险、疾病险等）上升越多，并且这一影响在青年家庭中较为明显，而在老年家庭中不明显。

第三，地震冲击显著提高了家庭的负向情绪，家庭距离震中越近，震后的糖类、奢侈品、美容和健身等缓解负向情绪的消费支出上升越多。本文通过构建负向情绪综合指数验证了地震冲击会通过提高家庭的负向情绪进而降低风险偏好。

本文的研究也有着重要的理论和政策含义：

第一，风险是人类社会前进的重要约束，本文的研究有助于理解家庭在风险冲击下的决策行为，也有助于理解情绪在经济决策中的重要作用，并为相关的心理学研究提供了来自经济学的现实世界证据。

第二，本文的研究结论表明，灾害冲击会通过改变决策者的风险预期和造成心理冲击进而改变风险偏好。因此，相关部门应在灾害发生后采取积极有效的措施来缓解公众的负向情绪，展开合理有效的心理疏导，避免公众由于过度高估灾害带来的负面影响而产生不理性的行为。

第三，当前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与自然灾害冲击在“突发事件”特性上有一定的共同点，本文的结论对预测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对家庭风险偏好及其风险决策行为的影响提供了启示，同时也对保险公司开发应对家庭风险冲击的保险产品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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